在幼儿园环境中,“点赞刷行为”正悄然成为一种普遍的教育现象——老师为孩子的每一个小动作贴小红花,同伴间因“分享玩具”互竖大拇指,家长在班级群公开晒孩子的“表现优异”。这些看似积极的“点赞”,若过度、单一、形式化,实则可能成为儿童心理发展的隐性风险源。频繁且缺乏实质内涵的点赞,正在悄然异化儿童对自我价值的认知,扭曲其内在动机,甚至破坏真实的社交联结,值得教育者警惕。
幼儿园环境中的点赞刷行为,本质上是“积极强化”理论的误用。行为主义心理学认为,及时的积极反馈能增强良好行为的重复概率,但当反馈脱离具体行为、沦为机械化的“点赞仪式”,其教育价值便开始消解。比如,孩子搭积木时,老师未观察其是否专注解决问题,仅因“搭得高”就给予“你最棒”的表扬;孩子主动收拾玩具,同伴用“点赞手势”回应,却无人关注其是否理解“收拾”的意义。这种“无理由点赞”将鼓励简化为条件反射式的“点赞-奖励”循环,使儿童逐渐将“被点赞”而非“行为本身”视为目标。当点赞成为幼儿园的“硬通货”,孩子会学会用“表演”换取关注,而非出于内在需求行动。
对3-6岁儿童而言,自我认知正处于“他评化”向“自评化”过渡的关键期。埃里克森人格发展理论指出,学前期儿童的主要发展任务是建立“自主感”,而这一过程需要基于对自身能力的真实判断。然而,点赞刷行为却让儿童将自我价值锚定在外部评价上:当孩子习惯了“被点赞=好孩子”“不被点赞=不好”,其自我评价体系便变得脆弱且依赖。某幼儿园观察发现,经常获得“小红花”的孩子,在未得到表扬时会出现明显的焦虑情绪,反复问“老师,我今天表现不好吗?”;而较少被点赞的孩子,则可能形成“我不行”的消极自我暗示。更值得警惕的是,点赞的“标准化”倾向(如“分享=点赞”“安静=点赞”)会窄化儿童对“好行为”的理解——他们可能为了获得点赞而压抑真实需求,比如不敢表达不同意见,或为了“点赞”而假装喜欢不感兴趣的活动。
点赞刷行为对儿童内在动机的侵蚀,在德西效应中得到了清晰印证。心理学家德西发现,当外部奖励(如表扬、物质)过度介入原本由内在兴趣驱动的行为时,个体的内在动机会显著降低。在幼儿园,这一表现为:孩子原本因喜欢画画而涂鸦,却因老师“画得像才给点赞”而开始追求“像不像”;孩子自发探索自然,却因同伴“发现昆虫才被点赞”而将探索变成“打卡任务”。当点赞成为行为的“唯一标尺”,儿童会逐渐失去对事物本身的兴趣,转而沦为“点赞猎人”。更严重的是,长期依赖外部点赞的儿童,在面对“无点赞”情境时(如家庭中、独自玩耍时),往往会失去行动的动力,因为他们从未学会“为自己而做”。
幼儿园作为儿童社会化的第一站,点赞刷行为还可能异化同伴关系。健康的同伴交往应基于平等、真诚与互助,但点赞的“比较性”却让社交变成“点赞竞赛”。某幼儿园班级曾出现“点赞攀比”:孩子因“被老师点赞多”而获得同伴的“特权”,如优先选择玩具;而“点赞少”的孩子则被边缘化。这种“点赞等级”会让孩子形成“有价值才会被喜欢”的错误认知,而非学会接纳他人的独特性。同时,点赞的“表演化”也削弱了共情能力——当孩子为了获得点赞而“帮助”同伴,却未关注对方是否需要帮助时,其助人行为便失去了真诚的内核,沦为“点赞工具”。
要破解点赞刷行为对儿童心理的负面影响,需重构“表扬”的本质:从“外部评价”转向“内在对话”。教育者应践行“具体化表扬”,即聚焦行为细节而非笼统评价。例如,不说“你真棒”,而说“你刚才把积木分给小明,看到他笑了,你一定很开心吧”,引导儿童关注行为带来的内在感受与人际联结。同时,要建立“多元评价体系”,承认“安静观察”“坚持尝试”等非外显行为的价值,让每个孩子都能在自身优势中获得被“看见”的体验。家长也应减少“公开晒娃”式的点赞,转而在家庭中通过“故事分享”“情绪复盘”等方式,帮助孩子建立基于自身能力的自我评价。
幼儿园环境的本质是儿童心理成长的“土壤”,而非“秀场”。当点赞从“成长的养分”异化为“表演的道具”,教育者需要做的,是放下“刷赞”的惯性,蹲下来看见孩子真实的努力、困惑与成长——唯有真实的反馈,才能浇灌出内在坚定的自我,而非依附于他人点赞的“空心人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