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女足队员踢球之外还要上班,真是兼职的吗?

中国女足队员踢球之外还要上班,真是兼职的吗?

中国女足队员需要在踢球之外另行工作谋生,这个广为流传的说法其实是一种误解,但这个误解背后,却折射出中国女足运动发展过程中一个不容忽视的核心矛盾。对于入选国家队、征战女超联赛的顶尖球员而言,足球本身就是她们的全职工作,其日常训练、比赛和康复占据了绝大部分时间,根本无法再分心从事一份常规意义上的“上班”。然而,“上班”这一说法之所以流传,根源在于公众对女足球员群体生存状态的普遍关切,尤其是对其收入水平与职业保障的担忧。与其说她们是“兼职”,不如说她们是在一个商业化程度尚不充分的环境下,凭借着热爱与坚持,从事着一份高投入、高风险,但回报却未必与之匹配的职业。

探究这一问题的核心,绕不开对女超联赛球员收入的审视。与男足中超联赛动辄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年薪相比,女超联赛的薪酬体系显得颇为“寒酸”。当然,像王霜、唐佳丽等少数留洋或在国家队占据核心地位的明星球员,其收入可以达到一个相对可观的水平,但她们只是金字塔顶端的少数。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女超球员而言,她们的月收入往往徘徊在万元上下,甚至更低。这份收入由基本工资、训练津贴和比赛奖金构成,其中俱乐部提供的工资是大头,但很多俱乐部自身运营也面临着资金压力,难以提供优渥的合同。这种收入水平,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,仅仅能维持一个体面的生活,一旦考虑到职业生涯的短暂性以及退役后的人生规划,这份薪水便显得缺乏足够的安全感。当人们讨论女足球员薪水有多低时,并非意在苛责,而是通过这种对比,揭示出女足运动在市场价值转化上的巨大落差。

这种经济上的不安全感,直接催生了球员们对于女足运动员退役出路的迫切思考。一名女足球员的职业黄金期通常在15到30岁之间,短短十余年的运动生涯结束后,她们才二三十岁,人生之路依然漫长。因此,在役期间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学习、考取证书,或者为转型做准备,就成了许多球员的“必修课”。我们时常能看到有女足球员在休假期间攻读大学学位,或参与教练员、裁判员培训,这并非“不务正业”,而是对未来的一种积极规划。退役后,她们的去向大致可以分为几类:一部分人留在体育系统内,成为基层教练、青训导师或体育老师,将自己的经验传承下去;一部分人凭借运动员的身份和积累的知名度,进入企事业单位或自主创业;还有一部分人则选择彻底脱离体育圈,回归平凡生活。这种“边踢球边规划”的模式,正是她们在现有体制下,为弥补职业保障不足而做出的理性选择,这也从侧面解释了外界为何会产生她们在“上班”的错觉。

将视线拉得更远,球员个人的选择与困境,最终都指向了更深层次的中国女足体制困境。长期以来,中国女足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“举国体制”的支撑。这种模式在集中力量办大事、培养精英人才方面具有独特优势,也是中国女足能够屡创佳绩、赢得“铿锵玫瑰”美誉的重要保障。然而,在体育产业化、商业化浪潮席卷全球的今天,单纯依赖国家输血的模式已难以为继。女足联赛的商业开发、媒体曝光度、社会关注度以及赞助商的投入意愿,都远不及男足。多数女超俱乐部背后依靠的是地方政府或大型国企的支持,缺乏自我造血的能力,这直接限制了联赛的整体水平和球员的薪酬空间。当女足无法成为一个具有足够吸引力的“产品”时,球员的劳动价值便难以在市场上得到公允的体现。这种体制性的滞后,才是导致女足球员“看似兼职”现象的根本原因。

因此,理解中国女足队员的生存状态,需要一种更为立体和同情的视角。她们不是在踢球和上班之间摇摆的兼职者,而是一群在自己选择的职业道路上奋力前行的全职运动员。她们身上承载着国家荣誉的期望,也背负着个人生计的压力。当她们在赛场上奋力拼搏时,我们为之喝彩;而当她们为未来未雨绸缪时,我们更应给予理解与支持。改变现状,需要的不仅仅是球迷的几句口号,更需要从顶层设计上推动女足联赛的职业化改革,提升其商业价值,完善运动员的保障体系,让她们的付出与回报能够更加匹配。让足球真正成为一份值得全身心投入、并能带来尊严与安稳的职业,这才是对“铿锵玫瑰”们最好的致敬。她们的坚守,不应被简化为“兼职”的无奈,而应被视作在特定发展阶段,一种充满韧性的职业坚守。